发信人: rawstone (老猪头), 信区: Hubei
标 题: 中北路空无一人(1)
发信站: BBS 未名空间站 (Sun Jul 17 23:29:34 2005), 转信
这是著名作家方方一篇关怀低层人物生活的新作,讲述了父子两代对社会日新月异的感受。原载《上海文学》2005年第5期,经授权本报,即日起连载,以飨读者。
一、郑富仁的父亲摔了
父亲擦窗子的时候,一脚没有踏稳,从窗台上摔了下来,头磕在茶几上,当即昏迷。郑富仁接到电话,又急又烦。他大声吼道,他一大把年龄擦窗子做么事!你干么事①去了?!郑富仁扔下电话,蹬起自行车便往父亲家赶。自行车哗哗啦啦地响了一路。早说要修的,却一直没得空。
打电话的是郑富仁的继母。继母原是保姆,从黄陂乡下来。一直照顾着郑富仁久瘫在床的母亲。郑富仁对她印象蛮好的。觉得母亲瘫了这么多年,身上干干净净,全靠她的细心。但郑富仁没有料到的是,母亲去世不到一年,父亲竟带着她去拿了结婚证。父亲也不当面告诉郑富仁,只给他打了一个简单的电话。父亲说,我结婚了,老婆是吴嫂,往后你对她客气点。郑富仁惊得几乎要背过气去。父亲听电话那头没有声音,便自顾自说,不管你认不认她,反正她是我老婆。
那回不光郑富仁跑回家跟父亲理论,老婆刘春梅也跟着一起去了。刘春梅起劲地骂保姆吴嫂不安好心。吴嫂低着头,只喃喃道,先生非要我嫁给他。刘春梅说,非要你嫁你就嫁,要是吐吐要你嫁给它,你未必也嫁?吐吐是郑富仁父亲养的一条小狗。吴嫂还是喃喃道,吐吐不得要我嫁给他。保姆回答得一老一实,倒让刘春梅不知道说什么才好。
郑富仁见保姆吴嫂如此这般,心里倒生出点怜惜。但想到父亲的作为,一股气又憋不下去。郑富仁说,爸你在这里好孬也是个人物,你跟个保姆结婚,叫别个么样②看你。郑富仁的父亲怒道,你们都闭嘴!是我过日子还是别个过日子?日子是自己过的,还是给别个看的?父亲的话硬邦邦的,一个字一个坑,砸得郑富仁再无话说。郑富仁只得拉了老婆回家。
刘春梅一出父亲家门便开始骂骂咧咧。郑富仁虽然觉得老婆骂得都对,但他不喜欢他的父亲被外姓人骂。便又站在父亲一边顶老婆的嘴。老婆气极,放声同他争吵。这一架从路上吵到家,从地上吵到床上,一吵一通宵,两人几个星期都不说话。郑富仁心里烦,从此越发懒得登父亲的家门。
①么事:武汉方言,即什么的意思。②么样:武汉方言,即怎么样的意思。(1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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